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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侯遗计斩魏延

 

  却说杨仪听知此事,忙令人哨探,回报曰:“烧栈道者乃是魏延。”仪大惊曰:“丞相在日,料此人久后必反,今果然如此!今断其归路,如之奈何?”费袆曰:“此人必先捏奏天子,诬我等造反,故烧绝栈道也。我等亦当表奏天子,陈魏延之反情,然后图之。”姜维曰:“此间有一小径,名槎山,虽然崎岖险峻,可以抄出栈道之后。”众皆从之,一面写表飞奏去讫,一面将人马望槎山小道进发。凡遇乡民,佯言“讨贼”。于是先令二使去讫,随后费袆又来。

  却说后主在成都寝食不安,动止不宁,夜作一梦,梦见成都锦屏山崩倒;遂大惊觉,坐而待旦,集众文武入朝圆梦。有谯周曰:“臣昨夜仰观天文,见一星赤色,光芒有角,自东北而落于西南,主丞相有大凶之事。今陛下梦山崩者,正谓此兆者也。”后主愈加惊怖,复问周曰:“李福因何久不回也?”忽报李福至。后主急召入问之,福顿首泣奏曰:“臣到五丈原营中时,丞相已不醒人事,众将正伏地而哭。丞相复苏,须臾开目,见臣在侧,未曾臣言,便先问曰:‘天子令你来问后事也?蒋公琰可托。’臣又问之,丞相曰:‘费文伟可也。’臣再问时,丞相不答,瞑目而亡。臣不敢稽迟,故星夜而来。”后主听知,大哭曰:“天丧我也!”哭倒于龙床之上。侍臣扶入后宫。吴太后闻知,亦放声大哭不已。内外文武如丧考妣。军民无不哀恸。后主连日涕泣,饮食顿减,不能设朝。忽报征西大将军、南郑候魏延,表奏杨仪劫夺丞相灵柩,举众造反。群臣大骇,入宫启奏后主。此时吴太后亦在宫中。后主听知,大惊无措,倒在龙榻之上,不能起身。吴太后坐于榻前。近臣读魏延表曰:

  杨仪自总兵权,率众造反,劫丞相灵柩,欲引敌人入境。臣先烧断栈道,以兵守御,然后讨之。

  后主曰:“魏延乃英雄之将,足可拒杨仪等众,何故烧其栈道也?”吴太后曰:“常闻先帝有言:说孔明能识魏延脑后有反骨,每欲斩之,因怜其勇烈,亦未得便也。今奏杨仪等造反,内有不明。杨仪乃文字之人,丞相委以长史之任,如何敢反?今日若听此一面之词,杨仪等必投魏矣。此事当深虑远议可也。”

  文武官员正商议间,忽报长史杨仪紧急表奏。近臣拆表读曰:

  长史、绥将军臣杨仪诚惶诚恐,顿首谨表:丞相临终,将大事委于臣,

  照依旧制,不敢变更,使魏延断后,姜维次之。今魏延不遵丞相遗令,自提

  本部人马搀越,先入汉中,即日放火烧断栈道,劫丞相灵车,逆从魏寇,阻

  其归路!意在火速,具表以闻。

  众官听毕,默然无语。太后问:“卿等所见若何?”蒋琬奏曰:“臣非敢为一己之私,愿从公议。杨仪为人虽然禀性多急,不能容物,至于筹度粮草,参赞军机,与丞相办事多时,今丞相临终,委以大事,非背义之人。魏延自恃功高,常有不平之心,口出怨言久矣;今见杨仪总兵,心中不服,又挟私仇,故烧栈道,断其归路,又诬奏而害之。臣愿将全家良贱,敢保杨仪不反。实不敢保魏延。”董允亦奏曰:“杨仪虽有市井之志,实不敢反背朝廷。魏延虽有功劳,常有怨丞相之意,本欲反投归魏,又见杨仪总制兵马,故烧栈道,以断归路,虚上表以杀害,反逆之心可见矣。”多官一齐奏曰:“二公之言是也。”于是文武及近侍官只保杨仪,不保魏延。后主曰:“若魏延果反,何人当之?”蒋琬又奏曰:“丞相素疑此人,必遗计与杨仪。若仪无才,安能退入谷口?延必中计矣。陛下宽心。”不多时,忽奏魏延又有表至,告称杨仪背反。后主正览表之间,杨仪表又到,具奏魏延反情。二人接连各陈是非。忽报费袆又到,细奏魏延反情。群臣皆奏曰:“本是魏延之罪,实非杨仪之罪也。”后主曰:“若如此,且令董允假节释劝,用好言抚慰。”允拜辞后主而去。

  却说魏延烧断栈道,兵屯于南谷,把住隘口,自以为久计;不忆杨仪、姜维星夜引兵抄在南谷之后。仪恐汉中有失,却教先锋何平引三千兵,依孔明所遗计先行。仪同姜维等引兵扶柩望汉中而来。

  且说何平引兵径到南谷之后,擂鼓呐喊。有人来报魏延,说杨仪令先锋何平,引兵自槎山小路抄来搦战。延大怒,急披挂上马提刀,引兵来迎。两阵对圆,何平出马,大骂曰:“反贼魏延安在?”延亦骂曰:“汝等助杨仪造反,何敢骂我耶!”平叱之曰:“丞相近亡,身尚未冷,汝辈焉敢反耶!”乃扬鞭指川兵曰:“汝等军士皆是西川之人,川中多有父母妻子,兄弟亲朋;可念丞相之恩,休助反贼,各回家乡,听候赏赐。”众军闻知,大喊一声,自去太半。延大怒,挥刀纵马,直取何平。平挺枪来迎。战有数合,平诈败而走,延随后赶来。弓弩齐发,延却复回。延见众兵溃散,转怒,赶上杀了数人。只有马岱三百兵不动。延与岱曰:“吾平生有眼如盲,不识好人。旧日随吾战将皆弃吾而去,惟公在此。吾杀了杨仪,先雪此恨,后取两川,易如反掌,与公同享富贵,生死休离寸步。”马岱大声而言曰:“吾恨诸葛亮不肯大用,今遇明公,愿尽心竭力以图进取!”延大喜,遂与马岱追杀何平。平引兵飞奔而走。魏延与马岱商议曰:“我等投魏若何?”岱笑曰:“将军之言,不智甚也。”延曰:“目下兵少缺粮,安能济事乎?”岱曰:“大丈夫武艺过人,不自霸业,何故区区屈膝于他人之下哉?吾观将军,智勇足备,两川之士,谁敢敌手?吾愿同将军先取汉中,若此处得之,民足可为兵,粮足可为食,西川唾手而可得耶。将军又何疑焉?”延曰:“公言甚是也。”随同马岱引兵直取南郑。

  却说姜维在南郑城上,见魏延、马岱耀武扬威,风拥而来。维令拽起吊桥。延、岱二人大叫:“早降!”维令从人请杨仪商议曰:“魏延勇猛,又有马岱相助,虽然军少,难以退也。”仪曰:“丞相临终,遗与一锦囊,嘱之曰:‘若魏延反时,临城扣敌,对阵之时方可开拆,便有斩延之计也。’今果如此,当可视之。”仪遂取出锦囊,拆封看时,题曰:“待与魏延对敌,马上方许拆开。”维喜曰:“既丞相有戒约,长史当收执。吾先引兵出城,列成阵,公便可来。”姜维披挂上马,绰枪在手,引三千军,开了城门,一齐冲出,鼓声大震,排成阵势。维挺枪纵马,立于门旗下,高声大骂曰:“反贼魏延!丞相不曾亏你,今日如何背反耶?”延横刀勒马而言曰:“伯约,不干你事。只教杨仪来!”

  杨仪在门旗影内,拆开锦囊视之,如此如此。仪大喜,轻骑而出,立马于阵前,手指魏延,忻然而笑曰:“丞相在日,知汝久后必反,教吾提备,今果应之。汝敢在马上连叫三声‘谁敢杀我’,便是大丈夫,吾就献汉中城池与汝。”延大笑曰:“杨仪匹夫听着!若孔明在日,吾却惧他三分;他今已死,天下谁敢敌吾也?休道连叫三声,便叫三万声,有何伤哉!”遂提刀按辔,于马上大叫曰:“谁敢杀我?”言未毕,脑后忽一人厉声而应曰:“吾敢杀汝!”手起刀落,斩魏延于马下。众皆骇然。斩魏延者,乃马岱也。原来孔明火烧木栅寨时,实欲将司马懿、魏延皆要烧死,故与魏延五百军为引诱之兵;不想天降大雨,其计不成,却诈归罪于杨仪,又痛责马岱,授以密计,只待口中之言,便斩魏延。

  延因此不疑,乃求岱为部将,见孔明已亡,遂于与岱同反,到南郑城下。杨仪读罢锦囊,已知伏下马岱在内,故依计而行,果然应之。后人有诗曰:

  诸葛先明识魏延,已知久后反西川。

  故留马岱常监守,计应登时斩魏延。

  马岱斩了魏延,大小川兵尽归马岱。杨仪下令,将魏延三族尽皆诛之,遂具表星夜奏闻后主。后主降旨曰:“既已名正其罪,仍加前功,赐棺椁葬之。”然后召一班出征文武官员,赴成都面君。杨仪等扶柩到成都,后主引文武官僚,尽皆挂孝,出城二十余里迎接。后主放声大哭。上至公卿大夫,下及山林百姓,男女老幼,无不痛哭,哀声震地,闻于四远。后主扶扶柩入城,成都居民各家门首,尽皆设祭拜哭。停柩于丞相府中。其子诸葛瞻,字思远,守孝候丧。

  后主还朝,杨仪自缚请罪。后主教近臣去其缚曰:“若非卿能效丞相所行,灵柩何由得归?魏延如何得灭?大事保全,皆卿之功也。”遂加杨仪为中军师。马岱有忠义之功,就任魏延之爵。仪呈上孔明遗表。后主览毕大哭,乃连日不能设朝,欲卜地迁葬。费袆入奏曰:“丞相临终,命葬于定军山为墓,不用墙垣砖石,亦不用一切祭物。”后主从之。择本年十月吉日,后主亲送灵柩,至定军山迁葬。文武官僚,军民百姓,尽皆挂孝,拜哭而祭。哀声大举,震动天地。后主降诏致祭,谥号忠武侯。昭曰:

  惟君体资文武,明睿笃诚,受遗托孤,匡辅朕躬,继绝兴微,志存靖乱;

  爰整六师,无岁不征,神武赫然,威镇八荒,将建殊功於季汉,参周、伊之

  巨勋。如何不吊,事临垂克,遘疾殒丧!朕用伤悼,肝心若裂。夫崇德序功,

  朕纪行命谥,所以光照将来,刊载不朽。今使使持节、左中郎将杜琼,赠君

  丞相、武乡侯印绶,谥君为忠武侯。魂而有灵,嘉兹宠荣。呜呼哀哉!呜呼

  哀哉!

  后主率文武迁葬已毕,令建庙于沔阳,四时享祭。后杜工部见庙前大柏树,乃三国时所种,有感而作诗曰:

  丞相祠堂何处寻?锦官城外柏森森。

  映阶碧草自春色,隔叶黄鹏空好音。

  三顾频烦天下计,两朝开济老臣心。

  出师未捷身先死,长使英雄泪满襟!

  又诗曰:

  长星昨夜坠前营,讣报先生此日倾。

  虎帐不闻施号令,麟台惟显著勋名。

  空余门下三千客,辜负胸中十万兵。

  好看绿阴清昼里,于今无复雅歌声。

  朱子曰:

  子房用智之过,有微近谲处。小者如蹑足之类,其大则挟汉以为韩,而终

  身不以语人夜。若武侯,即名义俱正,无所隐匿,其为汉复仇之志,如青天

  白日,人人得而知之,有补于天下后世,非子房比也。盖为武侯之所为则难,

  而子房投间乘隙,得为即为,故其就之为易耳。顷见延平李先生,亦言孔明

  不若子房之从容,而子房不若武侯之正大也。

  苏东坡作《武侯庙记》曰:

  密如鬼神,疾若风雷。进不可当,退不可追。

  昼不可攻,夜不可袭。多不可敌,少不可欺。

  前后应会,左右指挥。移五行之性,交四时之令。

  人也?神也?仙也?吾不知之,真卧龙也!

  又赞曰:

  忠武英高,献策江滨。攀吴连蜀,权我世真。

  受遗秉衡,整武齐文。敷陈德教,理物移风。

  贤愚竞心,佥亡其身。诞静邦外,四裔以绥。

  屡临敌庭,实耀其威。厉精大国,恨于未夷。

  却说后主回到成都,忽近臣奏曰:“边庭飞报,东吴全琮引兵数万,屯于巴丘界口,未知何意。”后主大惊曰:“丞相新亡,东吴负盟侵界,如之奈何?”蒋琬奏曰:“臣敢保王平、张嶷引兵数万,屯于永安,以防不虞。陛下再命一人去东吴报丧,以揣其心。”后主曰:“须得一舌辩之士为使。”言未毕,一人应声而出曰:“微臣愿往。”未知是谁,下回便见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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