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資治通鑑卷第四十五

 

  汉纪三十七 起重光作噩,尽旃蒙大渊献,凡十五年。

  显宗孝明皇帝下

  永平四年(辛酉、六一)

  ①春,帝近出觀覽城第,〔城,雒陽城。第,宅也。賢曰:有甲乙之次,故曰第。〕欲遂校獵河內;〔河內郡,在雒陽北百二十里。〕東平王蒼上書諫;帝覽奏,即還宮。

  ②秋,九月,戊寅,千乘哀王建薨,無子,國除。〔乘,繩證翻。〕

  ③冬,十月,乙卯,司徒郭丹、司空馮魴免,〔魴,音房。〕以河南尹沛國范遷為司徒,太僕伏恭為司空。恭,湛之兄子也。

  ④陵鄉侯梁松坐怨望、縣飛書誹謗,下獄死。〔松嗣父統爵為陵鄉侯。縣,讀曰懸。下,遐稼翻。〕

  初,上為太子,太中大夫鄭興子眾以通經知名,〔知名者,有名於時,人皆知之也。〕太子及山陽王荊因梁松以縑帛請之,眾曰:「太子儲君,無外交之義;〔儲,副也。〕漢有舊防,蕃王不宜私通賓客。」松曰:「長老意,不可逆。」眾曰:「犯禁觸罪,不如守正而死。」遂不往。及松敗,賓客多坐之,唯眾不染於辭。

  ⑤于窴王廣德將諸國兵三萬人攻莎車,誘莎車王賢,殺之,〔窴,徒賢翻。莎,素禾翻。〕并其國。匈奴發諸國兵圍于窴,廣德請降。匈奴立賢質子不居徵為莎車王,〔質,音致。〕廣德又攻殺之,更立其弟齊黎為莎車王。〔更,工衡翻。〕

  ⑥東平王蒼自以至親輔政,〔蒼輔政,始上卷中元二年。〕聲望日重,意不自安,前後累上疏稱:「自漢興以來,宗室子弟無得在公卿位者,乞上驃騎將軍印綬,退就藩國。」辭甚懇切,帝乃許蒼還國,而不聽上將軍印綬。〔上,時掌翻。〕

  五年(壬戌、六二)

  ①春,二月,【章:十二行本「月」下有「庚戌」二字;乙十一行本同。】蒼罷歸藩;〔東平國,在雒陽東六百七十二里。〕帝以驃騎長史為東平太傅,掾為中大夫,命史為王家郎,〔百官志:將軍長史一人,秩千石;掾屬二十九人,秩比四百石至比二百石;令史及御屬三十一人,百石。帝特為蒼置掾、史、員四十人。王國太傅秩二千石,中大夫比六百石,郎二百石。掾,俞絹翻。〕加賜錢五千萬,布十萬匹。

  ②冬,十月,上行幸鄴;是月,還宮。

  ③十一月,北匈奴寇五原;十二月,寇雲中,南單于擊卻之。

  ④是歲,發遣邊民在內郡者,賜裝錢,人二萬。〔賜錢為辦裝也。〕

  ⑤安豐戴侯竇融年老,子孫縱誕,多于法。長子穆尚內黃公主,〔內黃縣,屬魏郡。〕矯稱陰太后詔,令六安侯劉盱去婦,以女妻之。〔六安國,屬廬江郡。賢曰:今之廬州。按前漢以六安為王國,後漢以六安為侯國,屬廬江郡。賢以唐之廬州為漢之廬江郡可也,若漢之六安侯國實在唐壽州界。劉昫地理志:壽州安豐縣,漢六國故城在縣南,此為可據。此後章帝元和二年,徙江陵王恭為六安王,以廬江郡為國,卻可以用賢註。妻,七細翻。〕盱婦家上書言狀,帝大怒,盡免穆等官。諸竇為郎吏者,皆將家屬歸故郡,〔竇氏,故扶風平陵人。〕獨留融京師;融尋薨。後數歲,穆等復坐事與子勳、宣皆下獄死。〔復,扶又翻。下,遐稼翻。〕久之,詔還融夫人與小孫一人居雒陽。

  六年(癸亥、六三)

  ①春,二月,王雒山出寶鼎,獻之。〔據本紀,王雒山在廬江郡。〕夏四月,甲子,詔曰:「祥瑞之降,以應有德;方今政化多僻,何以致茲!易曰:『鼎象三公』,〔三公鼎足承君,故云然。此蓋易緯之辭。〕豈公卿奉職得其理邪!其賜三公帛五十匹,九卿、二千石半之。先帝詔書,禁人上事言『聖』,〔見四十二卷光武建武七年。上,時掌翻。〕而聞者章奏頗多浮詞;自今若有過稱虛譽,尚書皆宜抑而不省,〔省,悉景翻。〕示不為諂子蚩也。」〔蚩,笑也。〕

  ②冬,十月,上行幸魯;十二月,還幸陽城;〔陽城縣,屬潁川。〕壬午,還宮。

  ③是歲,南單于適死,單于莫之子蘇立,為丘除車林鞮單于;〔鞮,丁奚翻;下同。〕數月,復死,〔復,扶又翻;下同。〕單于適之弟長立,為沛邪尸逐侯鞮單于。

  七年(甲子、六四)

  ①春,正月,癸卯,皇太后陰氏崩。二月,庚申,葬光烈皇后。〔西京諸后皆從帝諡,惟衛思后、許恭哀后不以壽終而別追諡之。從帝諡而又加一字,自陰后始。范曄曰:漢世皇后皆因帝諡為稱,明帝始建光烈之稱,其後並以德為配,至於賢愚優劣,混同一貫。賢曰:諡法:執德遵業曰烈。〕

  ②北匈奴猶盛,數寇邊,〔數,所角翻。〕遣使求合市;上冀其交通,不復為寇,許之。

  ③以東海相宗均為尚書令。初,均為九江太守,〔九江郡,在雒陽東南一千五百里。〕五日一聽事,悉省掾、史,閉督郵府內,屬縣無事,〔郡有五部督郵,監屬縣。閉之府內者,恐以司察為功能,侵擾屬縣,適以多事故也。〕百姓安業。九江舊多虎暴,常募設檻穽,〔賢曰:檻,為機以捕獸。穽,謂穿地陷之。〕而猶多傷多。均下記屬縣曰:「夫江、淮之有猛獸,猶北土之有雞豚也,今為民害,咎在殘吏,而勞勤張捕,【張:設也,設為機穽以伺鳥獸曰張。裴炎猩猩銘所謂「奴欲張我」是也。】非憂恤之本也。其務退姦貪,思進忠善,可一去檻穽,〔去,羌呂翻。〕除削課制。」其後無復虎患。〔復,扶又翻。〕帝聞均名,故任以樞機。均謂人曰:「國家喜文法、廉吏,以為足以止姦也;〔喜,許記翻。〕然文吏習為欺謾,而廉吏清在一己,〔謾,音慢,又莫連翻。〕無益百姓流亡、盜賊為害也。均欲叩頭爭之,時未可改也,久將自苦之,乃可言耳!」未及言,會遷司隸校尉。後上聞其言,追善之。

  八年(乙丑、六五)

  春,正月,己卯,司徒范遷薨。

  ②三月,辛卯,以太尉虞延為司徒,衛尉趙熹行太尉事。

  ③越騎司馬鄭眾使北匈奴,〔越騎校尉司馬一人,秩千石。〕單于欲令眾拜,眾不為屈。單于圍守,閉之不與水火;眾拔刀自誓,〔自誓以死,不為單于屈也。〕單于恐而止,乃更發使,隨眾還京師。

  初,大司農耿國言:「宜置度遼將軍屯五原,以防南匈奴逃亡,」朝廷不從。南匈奴須卜骨都侯等知漢與北虜交使,內懷嫌怨,欲畔,〔匈奴異姓大臣,左、右骨都侯也。又異姓有呼衍氏、須卜氏、立林氏、蘭氏,皆匈奴國中名族,常與單于婚姻。〕密使人詣北虜,令遣兵迎之。鄭眾出塞,疑有異;伺候,果得須卜使人。〔伺,相吏翻。使,疏吏翻。〕乃上言:「宜更置大將,以防二虜交通。」由是始置度遼營,以中郎將吳棠行度遼將軍事,將黎陽虎牙營士屯五原曼柏。〔漢官儀曰:光武以幽、冀兵克定天下,故於黎陽立營,以謁者監領,兵騎千石。賢曰:昭帝拜范明友為度遼將軍,至此復置焉。曼柏縣,在今勝州銀城縣界。〕

  ⑤冬,十月,北宮成。

  ⑥丙子,募死罪繫囚詣度遼營;有罪亡命者,令贖罪各有差。楚王英奉黃縑、白紈詣國相曰:〔漢成帝王國省內史,令相治民,職如太守,秩二千石。紈,今之絹也。師古曰:紈,素也;縑,并絲絹也。相,息亮翻。〕「託在藩輔,過惡累積,歡喜大恩,奉送縑帛,以贖愆罪。」國相以聞,詔報曰:「楚王誦黃、老之微言,尚浮屠之仁慈,潔齊三月,〔齊,讀曰齋。〕與神為誓,何嫌何疑,當有悔吝!其還贖,以助伊蒲塞、桑門之盛饌。」〔塞,悉則翻。饌,雛戀翻,又雛皖翻。〕

  初,帝聞西域有神,其名曰佛,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,得其書及沙門以來。其書大抵以虛無為宗,貴慈悲不殺;以為人死,精神不滅,隨復受形;生時所行善惡,皆有報應,故所貴修煉精神,以至為佛。善為宏闊勝大之言,以勸誘愚俗。精於其道者,號曰沙門。於是中國始傳其術,圖其形像,而王公貴人,獨楚王英最先好之。〔袁宏漢紀:浮屠,佛也。西域天竺國有佛道焉。佛者,漢言覺也,將以覺悟群生也。其教以修善慈心為主,不殺生,專務清靜。其精者為沙門。沙門,漢言息也。蓋息意去欲以歸於無為。長丈六尺,黃金色。初,明帝夢見金人長大,以問群臣。或曰:「西方有神,其名曰佛,陛下所夢,得無是乎﹖」於是遣使天竺,問其道術而圖其形像焉。賢曰:伊蒲塞,即優婆塞也,中國翻為近住,言受戒行堪近僧住也。桑門,即沙門,梵云沙門那,或曰桑門,唐言勤息,秦譯云勤行,又云善覺。魏收曰:漢武帝遣霍去病討匈奴,獲休屠王金人,以為大神,列於甘宮,不祭祀,但燒香禮拜而已。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。張騫使大夏,傳其旁有身毒國,一名天竺,始聞有浮屠之教。哀帝元壽元年,博士弟子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,中國聞之,未信了也。後明帝夜夢金人,頂有白光,飛行殿庭,乃訪群臣,傅毅始以佛對。帝遣郎中蔡愔等使天竺,寫浮屠遺範,仍與沙門攝摩騰、竺法蘭東還洛陽,中國有沙門跪拜之法自此始。愔之還,以白馬負經而至,漢因立白馬寺於洛城雍關西。好,呼到翻。〕

  ⑦壬寅晦,日有食之,既。〔既,盡也。〕詔群司勉脩職事,極言無諱。於是在位者皆上封事,各言得失;帝覽章,深自引咎,以所上班示百官。〔上,時掌翻。〕詔曰:「群僚所言,皆朕之過。民冤不能理,吏黠不能禁;〔黠,下八翻。〕而輕用民力,繕脩宮宇,出入無節,喜怒過差。永覽前戒,竦然兢懼;徒恐薄德,久而致怠耳!」〔人主能切己省察,然後能有是言。〕

  ⑧北匈奴雖遣使入貢,而寇鈔不息,〔鈔,楚交翻。〕邊城書閉。帝議遣使報其使者,鄭眾上疏諫曰:「臣聞北單于所以要致漢使者,〔要,一遙翻。〕欲以離南單于之眾,堅三十六國之心也;〔賢曰:武帝開通西域,本三十六國,余謂堅其心者,欲使之專附匈奴。〕又當揚漢和親,誇示鄰敵,令西域欲歸化者局足狐疑,懷土之人絕望中國耳。漢使既到,便偃蹇自信;〔信,音申。〕若復遣之, 虜必自謂得謀,〔得謀,猶言得計。復,扶又翻;下同。〕其群臣駁議者不敢復言。〔賢曰:駁議,謂勸單于歸漢。駁,北角翻。〕如是,南庭動搖,烏桓有離心 矣。〔南單于庭在西河美稷。動搖,謂欲出塞北去。烏桓本附匈奴,漢置校尉領護,使不得與匈奴交通。離心,謂其心不親附漢而貳於匈奴也。〕南單于久居漢地, 具知形勢,萬分離析,旋為邊害。今幸有度遼之眾揚威北垂,雖勿報答,不敢為患。」帝不從。復遣眾往,眾因上言:「臣前奉使,不為匈奴拜,〔為,于偽翻;下同。〕單于恚恨,遣兵圍臣;〔恚,於避翻。〕今復銜命,必見陵折,臣誠不忍持大漢節對氈裘獨拜。〔前書匈奴傳曰:自君王以下,皆食畜肉,衣其皮革,被旃裘。旃,與氈同。〕如令匈奴遂能服臣,將有損大漢之強。」帝不聽。眾不得已,既行,在路連上書固爭之上;詔切責眾,追還,繫廷尉,會赦,歸家。其後帝見匈奴來者,聞眾與單于爭禮之狀,乃復召眾為軍司馬。〔漢制:大將軍營五部,部校尉一人,比二千石;軍司馬一人,比千石;其不置校尉部,但軍司馬一人。帝召眾為軍司馬,使與馬賡擊車師。〕

  九年(丙寅、六六)

  ①夏,四月,甲辰,詔司隸校尉、部刺史歲上墨綬長吏視事三歲已上、治狀尤異者各一人與計偕上,及尤不治者亦以聞。 〔杜佑曰:後漢十三州部:司隸治河南,今府;豫治譙,今酇縣;兗治昌邑,今魯郡金鄉縣;徐治郯,今臨淮郡下邳縣;青治臨淄,今北海郡縣;涼治隴,今天水郡 隴城縣;交治廣信,今蒼梧郡蒼梧縣。漢制:千石、六百石,墨綬,三采青、赤、紺,長丈六尺,八十首;四百石、三百石長同。此墨綬長吏,謂大縣令以下。上,時掌翻。治,直吏翻。〕

  ②是歲,大有年。〔穀梁傳曰:五穀皆熟,書大有年。〕

  ③賜皇子恭號曰靈壽王,黨號曰重熹王,〔賢曰:取其美名也。〕未有國邑。

  ④帝崇尚儒學,自皇太子諸王侯及大臣子弟、功臣子孫,莫不受經。又為外戚樊氏、郭氏、陰氏、馬氏諸子立學於南宮,號「四姓小侯」。〔賢曰:以非利侯,故曰小侯。禮記曰「庶方小侯」,亦其義也。余據東平王蒼傳,送列侯印十九枚,諸王子年五歲以上能趨拜者,皆令帶之。意四姓小侯亦猶是也。〕置五經師,搜選高能以授其業。自期門、羽林之士,悉令通孝經章句。匈奴亦遣子入學。

  ⑤廣陵王荊復呼相工謂曰:「我貌類先帝,先帝三十得天下,我今亦三十,可起兵未﹖」相者詣吏告之,〔相,息亮翻。〕荊惶恐,自繫獄,帝加恩,不考極其事,詔不得臣屬吏民,唯食租如故,〔恐其復謀不軌,故不得臣屬吏民,唯食國之租稅。〕使相、中尉謹宿衛之。荊又使巫祭祀、祝詛。〔祝,職又翻。詛,莊助翻。〕詔長水校尉樊鯈等雜治其獄,〔鯈,直留翻。治,直之翻。〕事竟,奏請誅荊。帝怒曰:「諸卿以我弟故,欲誅之;即我子,卿等敢爾邪﹖」鯈對曰:「天下者高帝天下,非陛下之天下也。春秋之義,君親無將,將而必誅。〔賢曰:春秋公羊傳之文也。將者,將為弒逆之事也。〕臣等以荊屬託母弟,〔帝與荊皆出於陰后。〕陛下留聖心,加惻隱,故敢請耳;如今陛下子,臣等專誅而已。」〔賢曰:專,謂不請也。〕帝歎息善之。鯈,宏之子也。

  十年(丁卯、六七)

  ①春,二月,廣陵思王荊自殺,〔諡法:追悔前過曰思。〕國除。

  ②夏,四月,戊子,赦天下。

  ③閏月,甲午,上幸南陽,召校官弟子作雅樂,〔賢曰:校,學也,戶教翻。雅樂,註見上。〕奏鹿鳴,帝自奏塤篪和之,以娛嘉賓。〔鄭玄註周禮云:塤,燒土為之,大如鴈子。鄭眾云:有六孔。世本曰:暴辛公作篪,以竹為之,長尺四寸,有八孔。孔穎達曰:土曰壎,竹日篪。周禮小師職作「塤」,古今字異耳。釋樂云:大塤謂之嘂,音叫。孫炎曰:音大如叫呼也。郭璞曰:塤,燒土為之,大如鵝子,銳上平底,形似稱鎚;六孔;小者如雞子。釋樂又云:大篪謂之沂。李巡曰:大篪,其聲非一也。郭璞曰:篪以竹為之,長尺四寸,圍三寸,一孔上出,逕三分,橫吹之,小者尺二寸。廣雅云:八孔。鄭司農小師註云:篪七孔,蓋不數其上出者,故七也。世本云:暴辛公作塤,蘇成公作篪。譙周古史考云:古有塤、篪,尚矣。周幽王時,暴辛公善塤,蘇成公善篪,記者因以為作,繆矣。釋名:塤喧也,聲濁喧然。塤,況袁翻。篪,音。池和,戶臥翻。〕還,幸南頓。冬,十二月,甲午,還宮。

  ④初,陵陽侯于綝卒,〔陵陽縣,屬丹陽郡。綝,丑林翻。〕子源當襲封,上書稱病,讓國於弟盛,不報。既葬,乃挂衰絰於冢廬而逃去。〔衰,倉回翻。〕友人九江鮑駿遇鴻於東海,〔東海郡,在雒陽東一千五百里。〕讓之曰:「昔伯夷、吳札,亂世權行,故得申其志耳。〔賢曰:伯夷,孤竹尹之子,讓其弟叔齊。季札,吳王壽夢之季子也,諸兄欲讓以國,季子乃舍其室而耕。皆是權時所行,非常道也。伯夷當紂時,季札當周末,故言亂世也。〕春秋之義,不以家事廢王事。〔春秋:衛靈公卒,孫輒立,父蒯聵與輒爭國。公羊傳曰:輒者,前聵之子。然則曷為不立蒯聵而立輒﹖蒯聵無道,靈公遂之而立輒。然則輒之義可以立乎﹖曰:可,不以父命辭於王「父」命,不以家事辭於王事。故駿引以為言。〕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絕父不滅之基,可乎﹖」鴻感悟垂涕,乃還就國。鮑駿因上書薦鴻經學至行,〔行,下孟翻。〕上徵鴻為侍中。

  十一年(戊寅、六八)

  ①春,正月,東平王蒼與諸王俱來朝,月餘,還國。帝臨送宮,悽然懷思,乃遣使手詔賜東平國中傅曰:「辭別之後,獨坐不樂,〔樂,音洛;下同。〕因就車歸,伏軾而吟,瞻望永懷,實勞我心。誦及采菽,以增歎息。〔采菽,詩小雅之章也。其詩曰:采菽采菽,筐之筥之;君子來朝,何錫予之。毛詩註云:菽,所以芼太牢而待君子,羊則苦,豕則薇。箋云:菽,大豆也,采其葉以為藿。三牲,牛、羊、豕,芼以藿。正義曰:傳既言羊則苦,豕則薇,則菽不總芼三牲;而言菽所以芼太牢者,舉牛之芼,則羊豕之苦、薇從可知矣。〕日者問東平王:『處家何等最樂﹖』王言:『為善最樂。』〔處,昌呂翻。樂,音洛。〕其言甚大,副是要腹矣。〔要,讀曰腰。蒼腰帶十圍。〕今送列侯印十九枚,諸王子年五歲已上能趨拜者,皆令帶之。」

  十二年(己巳、六九)

  ①春,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萬餘戶內附,以其地置哀牢、博南二縣。〔哀牢夷者,九隆種也,居牢山,絕域荒外,山川阻深,未嘗通中國,西南去雒陽七千里。賢曰:在今匡州匡州縣西。張柬之曰:姚州,哀牢國地。〕始通博南山,度蘭倉水,〔華陽國志曰:博南縣西山高三十里,越之,得蘭倉水,有金沙,洗取融為金。〕行者苦之,歌曰:「漢德廣,開不賓;度蘭倉,為他人。」〔為,于偽翻。〕

  ②初,平帝時,河、汴決壞,久而不脩。建武十年,光武欲脩之;浚儀令俊上言,民新被兵革,未宜興役,乃止。〔浚儀縣,屬陳留郡。被,皮義翻。〕其後汴渠東侵,日月彌廣,兗、豫百姓怨歎,以為縣官恆興他役,不先民急。會有薦樂浪王景能治水者,〔樂浪,在雒陽東北五千里。恆,戶登翻。先,悉薦翻。樂浪,音洛琅。〕夏,四月,詔發卒數十萬,遣景與將作謁者王吳脩汴渠隄,自滎陽東至千乘海口千餘里,〔謁者,屬光祿勳。王吳以謁者而將作,故謂之將作謁者。賢曰:汴渠,即莨蕩渠也。汴自滎陽首受河,所謂石門,在滎陽山北一里,過汴以東,積石為隄,亦號金隄,成帝陽嘉中所作也。〕十里立一水門,令更相洄注,〔爾雅曰:逆流而上曰洄。郭璞註云:旋流也。更,工衡翻。〕無復潰漏之患。〔復,扶又翻。〕景雖簡省役費,然猶以百億計焉。〔十萬曰億。〕

  ③秋,七月,乙亥,司空伏恭罷;乙未,以大司農牟融為司空。〔風俗通:牟子國,祝融之後,後因氏焉。〕

  十三年(庚午、七○)

  ①夏,四月,汴渠成;河、汴分流,復其舊迹。〔河、汴之決壞,則汴水東侵而與河合;今隄成,則河東北入海,而汴東南入泗,是分流復其舊迹也。〕辛巳,帝行幸滎陽,巡行河渠,〔行,下孟翻。〕遂渡河,登太行,幸上黨;〔行,戶剛翻。〕壬寅,還宮。

  ②冬,十月,壬辰晦,日有食之。

  ③楚王英與方士作金龜、王鶴,刻文字為符瑞。男子燕廣〔姓譜:燕召公之後,為秦所滅,子孫以國為氏。燕,於賢翻。〕告英與漁陽王平、顏忠等造作圖書,有逆謀;事下案驗。〔下,遐稼翻。〕有司奏「英大逆不道,請誅之。」帝以親親不忍。十一月,廢英,徙丹陽沍縣,〔賢曰:今宣州縣。〕賜湯沐邑五百戶;〔賢曰:湯沐者,取其賦稅以供湯沐之具也。〕男女為侯、主者,食邑如故;許太后勿上璽綬,留住楚宮。〔許太后者,英母許氏。上,時掌翻。〕先是有私以英謀告司徒虞延者,〔先,悉薦翻。〕延以英藩戚至親,不然其言。及英事覺,詔書切讓延。

  十四年(辛未、七一)

  ①春,三月,甲戌,延自殺。以太常周澤行司徒事;頃之,復為太常。〔考異曰:澤傳云「十二年」。按十二年不闕司徒,當是虞延免後、邢穆未至間,澤行司徒事爾,故云數月。〕夏,四月,丁巳,以鉅鹿太守南陽邢穆為司徒。〔鉅鹿郡在雒陽北一千一百里。邢本周公之胤,為衛所滅,子孫以國為氏。〕

  ②楚王英至丹陽,自殺。詔以諸侯禮葬於涇。封燕廣為折姦侯。

  是時,窮治楚獄,遂至累年。〔治,直之翻;下同。〕其辭語相連,自京師親戚、諸侯、州郡豪桀及考按吏,阿附坐死、徙者以千數,而繫獄者尚數千人。

  初,樊鯈弟鮪,〔鯈,除留翻。鮪,于軌翻。〕為其子賞求楚王英女,〔為,于偽翻。〕鯈聞而止之曰:「建武中,吾家並受榮寵,一宗五侯。」〔謂宏封長羅侯,弟丹射陽侯,兄子尋玄鄉侯,族兄忠更父侯,宏又封壽長侯也。〕時特進一言,女可以配王,男可以尚主;〔賢曰:宏為特進。〕但以貴寵過盛,即為禍患,故不為也。且爾一子,柰何棄之於楚乎!」鮪不從。及楚事覺,鯈已卒,上追念鯈謹恪,故其諸子皆得不坐。

  英陰疏天下名士,上得其錄,有吳郡太守尹興名,〔吳郡在雒陽東三千二百里。〕乃徵興及掾史五百餘人詣廷尉就考。〔掾,俞絹翻。〕諸吏不勝掠治,〔勝,音升。掠,音亮。治,直之翻。〕死者大半;惟門卜掾陸續、主簿梁宏、功曹史駟勳,備受五毒,〔門下掾,在郡門下總錄眾事。功曹史,主選署功榮。五毒,四肢乃身備受楚毒也;或云,鞭、箠、及灼及徽、纆為五毒。〕冗肉消爛,終無異辭。續母自吳來雒陽,作食以饋續。續雖見考,辭色未嘗變,而對食悲泣不自勝。治獄使者問其故,續曰:「母來不得見,故悲耳。」問:「何以知之﹖」續曰:「母截肉未嘗不方,斷蔥以寸為度,〔斷,丁管翻。〕故知之。」使者以狀聞,上乃赦興等,禁錮終身。

  顏忠、王平辭引隧鄉侯耿建、朗陵侯臧信、濩澤侯鄧鯉、曲成侯劉建。〔耿純弟宿,封隧鄉侯,建蓋絕封者也。朗陵侯臧信,宮之子也。鄧鯉、劉建皆無可考。濩澤,侯國,屬河東郡。曲成,侯國,屬東萊郡;賢曰:故城在今萊州掖縣西北。師古曰:濩,音烏虢翻。〕建等辭未嘗與忠、平相見。是時,上怒其,吏皆惶恐,諸所連及,率一切陷入,無敢以情恕者。侍御史寒朗心傷其冤,〔考異曰:范書作「寒」,陸龜蒙離合詩云:「初塞朗詠徘徊立」。袁紀作「寋」。按今有寋姓,音件,與袁紀合。今從之。余按姓譜有寒姓,以為夏諸侯后寒之後。又曰:周武王子寒侯之後。〕試以建等物色,獨問忠、平,〔賢曰:物色,謂形狀也。〕而二人錯愕不能對。〔賢曰:錯愕,猶倉卒也。錯,音七故翻。愕,音五故翻。〕朗知其詐,乃上言:「建等無姦,專為忠、平所誣;疑天下無辜,類多如此。」帝曰:「即如是,忠、平何故引之﹖」對曰:「忠、平自知所犯不道,〔漢法有大逆不道。〕故多有虛引,冀以自明。」帝曰:「即如是,何不早奏﹖」對曰:「臣恐海內別有死。」帝曰:「誰與共為章﹖」對曰:「臣獨作之。」上曰:「何以不與三府議﹖」〔三府,太尉、司徒、司空府也。〕對曰:「臣自知當必族滅,不敢多汙染人。」〔汙,烏故翻。〕上曰:「何故族滅﹖」對曰:「臣考事一年,不能窮盡姦狀,反為罪人訟冤,〔為,于偽翻;下同。〕故知當族滅。然臣所以言者,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。臣見考囚在事者,咸共言妖惡大故,〔故,事也,囚也。妖,於驕翻。〕臣子所宜同疾,今出之不如人之,〔言出其罪,不如入其罪也。〕可無後責。是以考一連十,考十連百。又公卿朝會,陛下問以得失,皆長跪言『舊制,大罪禍及九族;陛下大恩,裁止於身,天下幸甚!』〔裁,與纔同。〕及其歸舍,口雖不言而仰屋竊歎,莫不知其多冤,無敢牾陛下言者。〔牾,五故翻,逆也。〕臣今所陳,誠死無悔!」帝意解,詔遣朗出。

  後二日,車駕自【章:十二行本「自」作「因」。】幸洛陽獄錄囚徒,〔師古曰:省錄之,知其情狀為冤滯為不也。今之慮囚,本錄聲之去者耳,音力具翻;而近俗不曉其意,訛其文,遂為思慮之慮,失其源矣。〕理出千餘人。時天旱,即大雨。馬后亦以楚獄多濫,乘間為帝言之,〔間,古莧翻。〕帝惻然感悟,夜起彷徨,〔彷徨,釋徘徊也,莊子註:猶翱翔也。余謂彷徨,不自安之貌。〕由是多所降宥。

  任城令汝南袁安遷楚郡太守,〔任城縣,屬東平國。任,音壬。〕到郡不入府,先往按楚王英獄事,理其無明驗者,條上出之。〔上,時掌翻。〕府丞、掾史皆叩頭爭,以為「阿附反虜,法與同罪,不可。」安曰:「如有不合,太守自當坐之,不以相及也。」遂分別具奏。〔別,彼列翻。〕帝感悟,即報許,得出者四百餘家。

  ③夏,五月,封故廣陵王荊子元壽為廣陵侯,食六縣。〔篤兄弟之恩也。〕又封竇融孫嘉為安豐侯。〔念功臣之世也。〕

  ④初作壽陵,制:「令流水而已,無得起墳。萬年之後,掃地而祭,杅水脯糒而已。〔說文曰:杅,飲器,音于。方言曰:灕謂之盂。〕過百日,唯四時設奠。置吏卒數人,供給灑掃。〔灑,所賣翻;掃,悉報翻:又並如字。〕敢有所興作者,以擅議宗廟法從事。」〔前書曰:擅議宗廟者,棄市。〕

  十五年(壬申、七二)

  ①春,二月,庚子,上東巡。癸亥,耕于下邳。〔下邳縣,本屬東海郡;是年,以臨淮郡為下邳國,下邳縣屬焉,在雒陽東一千四百里。〕三月,至魯,幸孔子宅,親御講堂,〔孔子宅,在闕里。講堂,講授之堂。魯共王升孔子堂,聞金石絲竹之音,即此。〕命皇太子、諸王說經:又幸東平、大梁。〔浚儀縣,本大梁。〕夏,四月,庚子,還宮。

  ②封皇子恭為鉅鹿王,黨為樂成王,〔樂成國,本信都郡,帝更名,在雒陽北二千里。〕衍為下邳王,暢為汝南王,昞為常山王,長為濟陰王;〔濟,子禮翻。〕帝親定其封域,裁令半楚、淮陽。馬后曰:「諸子數縣,於制不亦【章:十二行本「亦」作「已」;乙十一行本同。】儉乎﹖」帝曰:「我子豈宜與先帝子等,歲給二千萬足矣!」

  乙巳,赦天下。

  ④謁者僕射耿秉數上言請擊匈奴,〔百官志:謁者僕射,秩比千石,為謁者臺率,主謁者。古重習武,有主射以督錄之,故曰僕射。數,所角翻。〕上以顯親侯竇固嘗從其世父融在河西,〔爾雅曰:父之昆弟,先生為世父,後生為叔父。〕明習邊事,乃使秉、固與太僕祭肜、虎賁中郎將馬廖、〔廖,音聊。〕下博侯劉張、【張:六王縯之。】好畤侯耿忠等共議之。〔畤,音止。〕耿秉曰:「昔者匈奴援引弓之類,〔援,于元翻。〕并左衽之屬,故不可得而制。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、朔方,〔居延,武帝置縣,屬張掖郡。賢曰:故城在今甘州張掖縣北。〕虜失其肥饒畜兵之地,羌、胡分離;唯有西域,俄復內屬;〔復,扶又翻。〕故呼韓邪單于請事款塞,其勢易乘也。〔易,以豉翻。〕今有南單于,形勢相似;然西域尚未內屬,北虜未有釁作。臣愚以為當先擊白山,〔西河舊事曰:白山冬夏有雪,故曰白山,匈奴謂之天山,過之,皆下馬拜焉,去蒲類海百里之內。〕得伊吾,〔賢曰:伊吾即伊吾盧地,本屬匈奴,後取其地置宜禾都尉,以為屯田,今伊州納職縣伊吾故城是也。又曰:伊吾故城,在今瓜州晉昌縣北。〕破車師,通使烏孫諸國以斷其右臂;〔使,疏吏翻。斷,丁管翻。〕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,破此,復為折其左角,〔復,扶又翻。折,而設翻。〕然後匈奴可擊也。」上善其言。議者或以為「今兵出白山,匈奴必并兵相助,又當分其東以離其眾。」上從之。十二月,以秉為駙馬都尉,固為奉車都尉;以騎都尉秦彭為秉副,〔三都尉皆武帝置,奉車都尉掌乘輿,駙馬都尉掌天子之副馬。師古曰:駙,副也;一曰,近也,疾也。〕耿忠為固副,皆置從事、司馬,出屯涼州。秉,國之子;忠,弇之子;廖,援之子也。

  十六年(癸酉、七三)

  ①春,二月,遣肜與度遼將軍吳棠將河東、西河羌、胡及南單于兵萬一千騎出高闕塞,〔高闕,在朔方北。〕竇固耿忠率酒泉、敦煌、張掖甲卒及盧水羌、胡萬二千騎出酒泉塞,〔賢曰:按湟水東經臨羌縣故城北,又東盧溪水注之, 水出西南,盧川即其地也。余據西南夷傳,冉駹夷北有黃石、北地、盧水胡。敦徒門翻。〕耿秉、秦彭率武威、隴西、天水募士及羌、胡萬騎出張掖居延塞,騎都尉 來苗、護烏桓校尉文穆將太原、鴈門、代郡、上谷、漁陽、右北平、定襄郡兵及烏桓、鮮卑萬一千騎出平城塞,伐北匈奴。竇固、耿忠至天山,〔賢曰:天山,即祁 連山,一名雪山,今名折羅漢山,在伊州北。「漢」,一作「漫」。〕擊呼衍王,斬首千餘級;追至蒲類海,〔賢曰:蒲類海,今名婆悉海,在今庭州蒲昌縣東 南。〕取伊吾盧地,置宜禾都尉,留吏士屯田伊吾盧城。取秉秦彭擊匈林王,〔「匈林」,恐當作「句林」。建武時,匈奴嘗遣句林王迎盧芳。句,音古侯翻。〕絕 幕六百餘里,至三木樓山而還,來苗、文穆至匈河水上,〔據前書,匈河水去令居數千里。臣瓚曰:去令居千里。〕虜皆奔走,無所獲。祭肜與南匈奴左賢王信不相 得,出高闕塞九百餘里,得小山,信妄言以為涿邪山,〔北史曰:循弱水西行得涿邪山。〕不見虜而還。肜與吳棠坐逗留畏懦,下獄,免。〔下,遐稼翻。考異曰:袁紀「棠」,皆作「常」;今從范書。〕肜自恨無功,出獄數日,歐血死;臨終,謂其子曰:「吾蒙國厚恩,奉使不稱,〔稱,尺證翻。〕身死誠慚恨,義不可以無功受賞。死後,若悉簿上所得物,〔若,奴也,皆為文簿而上之。上,時掌翻。〕身自詣兵屯,效死前行,以副吾心。」既卒,〔行,戶剛翻。卒,子恤翻。〕其子逢上疏,具陳遺言。帝雅重肜,方更任用,聞之,大驚,嗟嘆良久。烏桓、鮮箄每朝賀京師,常過肜冢拜謁,仰天號泣;遼東吏民為立祠,四時奉祭焉。〔肜,先為遼東太守,威信行於烏桓、鮮卑。號,戶刀翻。為,于偽翻。〕竇固獨有功,加位特進。

  固使假司馬班超與從事郭恂俱使西域。〔百官志:大將軍營五部,部有校尉一人,軍司馬一人;又有軍假司馬,為副貳。使,疏吏翻;下同。〕超行到鄯善,〔鄯,上扇翻。〕鄯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備,後忽更疏懈。〔懈,古隘翻。〕超謂其官屬曰:「寧覺廣禮意薄乎﹖」官屬曰:「胡人不能常久,無他故也。」超曰:「此必有北虜使來,狐疑未知所從故也。明者睹未萌,況已著邪!」乃召侍胡,詐之曰:「匈奴使來數日,今安在乎﹖」侍胡惶恐曰:「到已三日,去此三十里。」超乃閉侍胡,〔侍胡,鄯善所遣侍超者。使,疏吏翻。〕悉會其吏士三十六人,與共飲,酒酣,因激怒之曰:「卿曹與我俱在絕域,今虜使到裁數日,而王廣禮敬即廢。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,骸骨長為豺狼食矣,為之柰何﹖」官屬皆曰:「今在危亡之地,死生從司馬!」超曰:「不入虎穴,不得虎子。當今之計,獨有因夜以火攻虜,使彼不知我多少,必大震怖,可殄盡也。〔怖,普布翻。〕滅此虜,則鄯善破膽,功成事立矣。」眾曰:「當與從事議之。」 超怒曰:「吉凶決於今日;從事文俗吏,聞此必恐而謀泄,死無所名,非壯士也。」眾曰:「善!」初夜,超遂將吏士往奔虜營。〔初夜,甲夜也。〕會天大風,超 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,約曰:「見火然,皆當鳴鼓大呼。〔呼,火故翻。〕餘人悉持兵弩,夾門而伏。」超乃順風縱火;前後鼓噪,虜眾驚亂,超手格殺三人,吏兵 斬其使及從士三十餘級,〔從,才用翻。〕餘眾百許人悉燒死。明日乃還,告郭恂,〔還,從宣翻,又如字。〕恂大驚;既而色動,〔意欲分超功而不能自揜於外, 故色動。〕超知其意,舉手曰:「掾雖不行,班超何心獨擅之乎!」〔從事,掾也。掾,俞絹翻。〕恂乃悅。超於是召鄯善王廣,以虜使首示之,一國震怖。超告以漢威德,「自今以後,勿復與北虜通。」〔復,扶又翻。〕廣叩頭,「願屬漢,無二心,」遂納子為質。還白竇固,固大喜,具上超功效,〔質,音致。上,時掌翻。〕并求更選使使西域。帝曰:「吏如班超,何故不遣,而更選乎!今以超為軍司馬,令遂前功。」

  固復使超使于竇,〔復,扶又翻;下同。窴,徒賢翻。〕欲益其兵;超願但將本所從三十六人,曰:「于窴國大而遠,今將數百人,無益於強;如有不虜,多益為累耳。」〔累,力瑞翻。〕是時于窴王廣德雄張南道,〔賢曰:雄張,猶熾盛也。張,竹亮翻。予謂張者,自大之意。〕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。〔監,古銜翻。〕超既至于窴,廣德禮意甚疏。且其俗信巫,巫言:「神怒,何故欲向漢﹖漢使有騧馬,急求取以祠我!」〔賢曰:續漢及華嶠書並作「騩」。說文:馬淺黑色也,音京媚翻。余謂騧,音瓜;黃馬黑喙曰騧,讀如本字。〕廣德【章:十二行本「德」下有「乃」字;乙十一行本同。】遣國相私來比就超請馬。〔相,息亮翻。〕超密知其狀,報許之,而令巫自來取馬。有頃,巫至,超即斬其首;收私來比,鞭笞數百。以巫首送廣德,因責讓之。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,大惶恐,即殺匈奴使者而降。〔降,戶江翻。〕超重賜其王以下,因鎮撫焉。於是諸國皆遣子入侍,西域與漢絕六十五載,至是乃復通焉。〔王莽天鳳三年,焉耆擊殺王駿,西域遂絕,至此五十八載耳;此言與漢絕六十五載;蓋自始建國元年數之,謂莽篡位而西域遂與漢絕也。復,扶又翻。載,子亥翻。〕超,彪之子也。

  ②淮陽王延,性驕奢,而遇下嚴烈。有上書告「延與姬兄謝弇及姊伲韓光招姦猾,作圖讖,祠祭祝祖。」事下按驗。〔讖,楚譖翻。祝,職救翻。詛,莊助翻。下,遐稼翻。〕五月,癸丑,弇、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,所連及死徙者甚眾。

  戊午晦,日有食之。

  ④六月,丙寅,以大司農西河王敏為司徒。

  ⑤有司奏請誅淮陽王延;上以延罪薄於楚王英,秋,七月,徙延為阜陵王,食二縣。〔賢曰:阜陵,縣名,屬九江郡,故城在今滁州全椒縣南。〕

  ⑥是歲,北匈奴大入雲中,雲中太守廉范拒之;吏以眾少,欲移書傍郡求救,范不許。會日暮,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,三頭爇火,營中星列。〔賢曰:用兩炬交縛加十字,爇其三頭,手持一端,使敵人望之,疑兵士之多。爇,懦劣翻。〕虜謂漢兵救至,大驚,待旦將退。范令軍中蓐食,晨,往赴之,〔賢曰:蓐食,早起食於寢蓐中也。〕斬首數百級,虜自相轔藉,死者千餘人,〔賢曰:轔,轢也。藉,相蹈藉也。轔,良刃翻。〕由此不敢復向雲中。〔復,扶又翻。〕范,丹之孫也。〔廉丹為王莽將。〕

  十七年(甲戌、七四)

  ①春,正月,上當謁原陵,夜,夢先帝、太后如平生歡,既寤,悲不能寐;即案曆,明旦日吉,遂率百官上陵。〔上,時掌翻。〕其日,降甘露於陵樹,〔考異曰:帝紀云:「甘露降甘陵。」皇后紀云:「謁原陵,甘靈降於樹。」然則實降原陵也。帝紀誤以「原」為「甘」。〕帝令百官采取以薦。會畢,帝從席前伏御床,視太后鏡釥中物,〔釥,鏡匣也,音廉。〕感動悲涕,令易脂澤裝具;左右皆注,莫能仰視。〕沈約曰:三代以前無墓祭,至秦,始出寢,起於墓側。漢因秦上陵皆有園寢,故稱寢殿。起居衣服,象生人之具,古寢之意也。〕

  ②北海敬王睦薨。〔睦,北海靖王興之子。〕睦少好學,〔少,詩照翻。好,呼到翻;下同。〕光武及上皆愛之。嘗遣中大夫詣京師朝賀,〔賢曰:中大夫,王國官也,掌奉王使京師,奉璧賀正月。朝,直遙翻。〕召而謂之曰:「朝廷設問寡人,〔賢曰:朝廷,謂天子也。〕大夫將何辭以對﹖」使者曰:「大王忠孝慈仁,敬賢樂士,〔樂,音洛。〕臣敢不以實對!」睦曰:「吁,子危我哉!〔賢曰:吁,音于。孔安國註尚書曰:吁者,疑怪之聲。余按吁,匈于翻。〕此乃孤幼時進趣之行也。〔趣,讀曰趨,又七喻翻。行,下孟翻。〕大夫其對以孤襲爵以來,志意衰惰,聲色是娛,犬馬是好,乃為相愛耳。」其智慮畏慎如此。〔時禁切藩王,法憲頗峻,故睦慮及此。〕

  ③二月,乙巳,司徒王敏薨。

  ④三月,癸丑,以汝南太守鮑昱為司徒。昱,永之子也。

  ⑤益州刺史梁國朱輔〔益州部漢中、巴郡、廣漢、蜀郡、犍為、牂柯、越巂、益州、永昌等郡。益州刺史治廣漢郡雒縣。〕宣示漢德,威懷遠夷,自汶山以西,〔汶山,在郡湔氐道西徼外,江水所出。杜佑曰:茂州,漢汶山縣,汶,晉書音讀曰岷。湔,裴松之音剪。〕前世所不至,正朔所未加,白狼、槃木等百餘國,皆舉種稱臣奉貢。〔種,章勇翻。〕白狼王唐菆作詩三章,歌頌漢德,〔菆,側鳩翻,又徂丸翻。〕輔使犍為郡掾由恭譯而獻之。〔犍為郡,在雒陽西三千二百七里,夷言不興中國通,故譯而後獻。犍,居言翻。掾,俞絹翻。由,姓也。秦有由余;或曰:楚王孫由子之後。〕

  ⑥初,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,〔龜茲,音見前。〕倚恃虜威,據有北道,攻殺疏勒王,立其臣兜題為疏勒王。班超從間道至疏勒,〔間,古莧翻。范史,疏勒國,去雒陽萬三百里。〕去兜題所居槃橐城九十里,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,〔降,戶江翻;下同。〕敕慮曰:「兜題本非疏勒種,〔種,章勇翻。〕國人必不用命;若不即降,便可執之。」慮既到,兜題見慮輕弱,殊無降意。〔降,戶江翻。〕慮因其無備,遂前劫縛兜題,左右出其不意,皆驚懼奔走。慮馳報超,超即赴之,悉召疏勒將吏,說以龜茲無道之狀,因立其故王兄子忠為王,〔考異曰:袁紀云:「求索故王近屬,得兄榆勒立之,更名忠。」續漢書云:「求得故王峊子榆勒立之,更名忠。」今從超傳。〕國人大悅。超問忠及官屬:「當殺兜題邪,生遣之邪﹖」咸曰:「當殺之。」超曰:「殺之無益於事,當令龜茲知漢威德。」遂解遣之。

  ⑦夏,五月,戊子,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懷遠,祥物顯應,並集朝堂奉觴上壽。〔班固西郁賦:左右廷中,朝堂百僚之位,蕭、曹、丙、魏謀謨乎其上,蓋在殿庭左右也。賢曰:壽者,人之所欲,故卑下奉觴進酒,皆言上壽。朝,直遙翻。〕制曰:「天生神物,以應王者;遠人慕化,實由有德;朕以虛薄,何以享斯!唯高祖、光武聖德所被,〔被,皮義翻。〕不敢有辭,其敬舉觴,太常擇吉日策告宗廟。」仍推恩賜民爵及粟有差。〔時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,三老、孝悌、力田人三級,流人無名數欲占者人一級,鰥、寡、孤、獨、篤癃、貧不能自存者,粟人三斛。〕

  ⑧冬,十一月,遣奉車都尉竇固、駙馬都尉取秉、騎都尉劉張出敦煌、昆侖塞,擊西域,〔賢曰:昆侖,山名,因以為塞,在今肅州酒泉縣西南,山有昆侖之體,故名之。周穆王見西王母于此山,有石室、王母臺。又曰:前書敦煌郡廣至縣有昆侖障,宜禾都尉居也。廣至故城;在今瓜州常樂縣東。敦,徒門翻。侖,盧昆翻。〕秉、張皆去符、傳以屬固,〔符,傳,皆合之以為信。符,兵符也。張晏曰:傳,若今過所也。如淳曰:兩行書繒帛,分持其一,出入關,合之乃得過,謂之傳。此傳,蓋亦行兵所用以為信,非度關所用之傳也。專將則有符、傳,今以兵屬固,故去之。去,羌呂翻。傳,株戀翻。〕合兵萬四千騎,擊破白山虜於蒲類海上,遂進擊車師。車師前王,即後王之子也,其廷相去五百餘里。〔車師前王居交河城,後王居務塗谷。〕固以後王道遠,山谷深,士卒寒苦,欲攻前王;秉以為先赴後王,并力根本,則前王自服。固計未決,秉奮身而起曰:「請行前。」乃上馬引兵北入,眾軍不得已,並進,斬首數千級。後王安得震怖,出門迎秉,脫帽,抱馬足降,〔降,戶江翻。〕秉將以詣固;其前王亦歸命,遂定車師而還。〔還,從宣翻,又如字。〕於是固奏復置西域都護及戊、己校尉。〔宣帝置都護,元帝置戊、己校尉,自王莽之亂,西域與中國絕,不復置;今通西域,復置之。〕以陳睦為都護;〔考異曰:袁紀「睦」作「穆」,今從范書。〕司馬耿恭為戊校尉,屯後王部金蒲城;〔賢曰:金蒲城,車師後王城廷也,今庭州蒲昌縣城是也。杜佑曰:金蒲城,即車師後王所治務塗谷,今北庭府蒲類縣也。〕謁者關寵為己校尉,屯前王部柳中城,〔賢曰:柳中,今西州縣。考異曰:袁紀作「折中」,今從范書。〕屯各置數百人。恭,祝之孫也。〔耿況以上谷歸光武,子孫多著功名。〕

  十八年(乙亥、七五)

  ①春,二月,詔竇固等罷兵還京師。

  ②北單于遣左鹿蠡王率二萬騎擊車師,〔蠡,盧奚翻。〕耿恭遣司馬將兵三百人救之,皆為所沒,匈奴遂破殺車師後王安得而攻金蒲城。恭以毒藥傅矢,詔匈奴曰:「漢家箭神,其中瘡者必有異。」虜中矢者,視瘡皆沸,〔傅,音附。語,牛倨翻。中,竹仲翻。〕大驚。會天暴風雨,隨雨擊之,殺傷甚眾;匈奴震怖,〔怖,普布翻。〕相謂曰:「漢兵神,真可畏也!」遂解去。

  ③夏,六月,己未,有星孛於太微。〔晉天文志:太微,天子廷也,十二諸侯府也。孛,蒲內翻。〕

  ④耿恭以疏勒城傍有澗水可固,引兵據之。 〔此疏勒城在車師後部,非疏勒國城也。據西域傳,疏勒國去長史所居五千里,後部去長史所居五百里,耿恭自後部金蒲城移據疏勒城,其後范羌又自前部交河城從 山北至疏勒迎恭。審觀本末,則非疏勒國城明矣。〕秋,七月,匈奴復來攻,〔復,扶又翻。〕擁絕澗水;恭於城中穿井十五丈,不得水,吏士渴乏,至篇馬糞汁而 飲之。〔賢曰:笮,謂壓篇也,音側駕翻。〕恭身自率士輓籠,〔輓,音晚。師古曰:籠,所以盛士也;音盧紅翻。鄭氏周禮註:竁土之器曰籠。陵德明音力董翻。朱熹曰:蕢,土籠也。〕有頃,水泉奔出,眾皆稱萬歲。乃令吏士揚水以示虜,虜出不意,以為神明,遂引去。

  ⑤八月,壬子,帝崩於東宮前殿,年四十八。遺詔:「無起寢廟,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別室。」〔賢曰:禮藏主於廟,既不起寢廟,故藏於后之易衣別室。更,易也。更,工衡翻;下同。〕

  帝遵奉建武制度,無所變更,后妃之家不得封侯與政。館陶公主為子求郎,〔館陶公主,光武女紅夫也,適駙馬都尉韓光。與,讀曰預。為,于偽翻。〕不許,而賜錢千萬,謂群臣曰:「郎官上應列宿,〔史記曰:太微宮後二十五星,郎位也。宿,音秀。〕出宰百里,苟非其人,則民受其殃,是以難之。」公車以反支日不受章奏,〔陰陽書曰:凡反支日,用月朔為正:戌、亥朔,一日反支;申、酉朔,二日反支;午、未朔,三日反支;辰、巳朔,四日反支;寅、卯朔,五日反支;子、丑朔,六日反支。〕帝聞而怪曰:「民廢農桑,遠來詣闕,而復拘以禁忌,〔復,扶又翻。〕豈為政之意乎!」於是遂蠲其制。尚書閻章二妹為貴人,章精力曉舊典,久次當遷重職,帝為後宮親屬,竟不用。是以吏得其人,民樂其業,〔樂,音洛。〕遠近畏服,戶口滋殖焉。

  明帝初崩,馬氏兄弟爭欲入宮。北宮衛士令楊仁被甲持戟,嚴勒門衛,人莫敢輕進者。〔東都南、北宮皆有衛士令一人,秩六百百,各掌其宮衛士。漢官曰:北宮 員吏七十二人,衛士四百七十一人,朱爵司馬主南掖門,員吏四人,衛士百二十四人,東明司馬主東門,員吏十三人,衛士百八十人;朔平司馬主北門,員吏五人, 衛士百一十七人:凡員吏皆隊長佐。凡居宮中者,皆有口籍於門之所屬宮名兩字,為鐵印文符,案省符乃內之。若外人以事當入本宮,長吏為封棨傳;其有官位者,令御者言其官。胡廣曰:符用木,長可二寸,鐵印以符之。被,皮義翻。〕諸馬乃共譖仁於章帝,言其峻刻,帝知其忠,愈善之,拜為什邡令。〔什邡縣,屬廣漢郡,此即高帝封雍齒之什方也。邡,讀曰方。〕

  ⑥太子即位,年十八。尊皇后曰皇太后。

  ⑦壬戌,葬孝明皇帝于顯節陵。〔帝王紀曰:顯節陵,故富壽亭也,西北去雒陽三十七里。〕

  ⑧冬,十月,丁未,赦天下。

  ⑨詔以行太尉事節鄉侯熹為太傅,司空融為太尉,並錄尚書事。〔光武不任三公,事歸臺閣,惟錄尚書事者權任稍重,自是迄于齊、梁,謂之錄公。賢曰:武帝初以張子孺領尚書事,錄當書事由此始。晉百官志曰:漢武時,左右曹、諸吏分平當書奏事,知樞要要者始領當書事,張安世以車騎將軍、霍光以大將軍、王鳳以大司馬、師丹以左將軍並領尚書事。後漢章帝以太傅趙熹、太尉牟融並錄尚書事,尚書有錄名,自此始,亦西京領尚書之任,猶唐、虞大麓之職也。沈約曰:漢東京每帝即位,輒置太傅、錄尚書事,薨輒省。〕

  ⑩十一月,戊戌,以蜀郡太守第五倫為司空。倫在郡公清,所舉吏多得其人,故帝自遠郡用之。〔續漢志:蜀郡,在雒陽西三千一百里。守,式又翻。〕

  焉耆、龜茲攻沒都護陳睦,北匈奴圍關寵於柳中城。會中國有大喪,救兵不至,車師復叛,〔復,扶又翻;下同。〕與匈奴共攻耿恭。恭率厲士眾禦之,數月,食盡窮困,乃煮鎧弩,食其筋革。〔鎧,可亥翻。〕恭與士卒推誠同死生,故皆無二心,而稍稍死亡,餘數十人。單于知恭已困,欲必降之,遣使招恭曰:「若降者,當封為白屋王,〔按李巡註爾雅,五狄有白屋一種。降,戶江翻。〕妻以女子。」〔妻,七細翻。〕恭誘其使上城,手擊殺之,炙諸城上。單于大怒,更益兵圍恭,不能下。

  關寵上書求救,詔公卿會議,司空倫以為不宜救;司徒鮑昱曰:「今使人於危難之地,急而棄之,外則縱蠻夷之暴,內則傷死難之臣,〔難,乃旦翻。〕誠令權時,後無邊事可也。匈奴如復犯塞為寇,陛下將何以使將!〔將,即亮翻。〕又二部兵人裁各數十,〔賢曰:二部謂關寵及恭也。〕匈奴圍之,歷旬不下,是其寡弱力盡之效也。〔力盡,猶言盡力也。〕可令敦煌、酒泉太守各將精騎二千,多其幡幟,倍道兼行以赴其急;〔幟,昌志翻。〕匈奴疲極之兵,必不敢當,四十日間足還入塞。」帝然之。乃遣征西將軍耿秉屯酒泉,行太守事,遣酒泉太守段彭〔考異曰:耿恭傳云「秦彭」,今從帝紀。〕與謁者王蒙、皇甫援〔姓譜:宋有皇甫充不,宋之公族也。漢初有皇甫鸞,自魯徙居茂陵,改父為甫。余按詩,周亦有皇父卿士。〕發張掖、酒泉、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餘人以救之。〔鄯,上扇翻。〕

  甲辰晦,日有食之。

  太后兄弟虎賁中郎廖及黃門郎防、光〔百官志:給事黃門侍郎六百石,掌侍從左右。漢舊儀曰:黃門郎屬黃門令,日暮,入對青瑣門拜,名曰夕郎。〕終明帝世未嘗改官。帝以廖為衛尉,防為中郎將,光為越騎校尉。廖等傾身交結,冠蓋之士爭赴趣之。〔趣,七喻翻。〕第五倫上疏曰:「臣聞書曰:『臣無作威作福,其害于而家,凶于而國。』〔尚書洪範之言。〕近世光烈皇后雖友愛天至,而抑損陰氏,不假以權勢。〔謂陰后不為宗親求位也。〕其後梁、竇之家,互有非法,明帝即位,竟多誅之。〔謂梁松、竇穆等也。〕自是洛中【章:十二行本「洛」作「雒」;乙十一行本同;下均同。】無復權戚,書記請託,一皆斷絕。〔復,扶又翻。斷,丁管翻。〕又諭諸外戚曰:『苦身待士,不如為國。〔為,于偽翻。〕戴盆望天,事不兩施。』〔司馬遷書曰:戴盆何以望天。〕今之議者,復以馬氏為言。竊聞衛尉廖以布二千匹,城門校尉防以錢三百萬,私贍三輔衣冠,知與不知,莫不畢給。又聞臘日亦遺其在雒中者錢各五千。〔遺,于季翻。〕越騎校尉光,臘用羊三百頭,米四百斛,肉五千斤。臣愚以為不應經義,惶恐,不敢不以聞。陛下情Q欲Y厚之,亦宜所以安之。臣今言此,誠欲上忠陛下,下全后家也。」

  是歲,京師及兗、豫、徐州大旱。〔兗州部陳留、東郡、東平、泰山、濟北、山陽、濟陰等郡國。豫州部汝南、潁川二郡,梁、沛、陳、魯等國。徐州部東海、琅邪、彭城、廣陵、下邳等郡國。杜佑曰:兗州蓋以沇水為名。又兗之為言端也,信也。端,言陽氣端端,故其氣纖殺也。徐州蓋取舒緩之義,或云:因徐丘以為名。〕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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