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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七 新旧唐书

  新書增舊書處

  五代紛亂之時,唐之遺聞往事既無人記述,殘編故籍亦無人收藏,雖懸詔購求而所得無幾,故舊唐書援據較少。至宋仁宗時,則太平已久,文事正興,人間舊時記載多出於世,故新唐書採取轉多。今第觀新書藝文志所載,如吳兢唐書備闕記、王彥威唐典、蔣乂大唐宰輔錄、凌煙功臣、秦府十八學士、史臣等傳、凌璠唐錄政要、南卓唐朝綱領圖、薛璠唐聖運圖、劉肅大唐新語、李肇國史補、林恩補國史等書,無慮數十百種,皆舊唐書所無者,知新書之文省於前而事增於舊,有由然也。

  試取舊書各傳相比較,新書之增於舊書者有二種:

  一則有關於當日之事勢、古來之政要及本人之賢否,所不可不載者。

  一則瑣言碎事,但資博雅而已。

  今分別於左。而新書刪舊書之處,亦附見焉。

  新書增舊書有關係處

  代宗沈后傳:陷賊後,不知所在。(增)高力士女冒為后,迎還上陽宮,力士子知非真,具言其情,詔貸之。

  李密傳:密為魏公,設壇即位,改元永平。密與宇文化及隔水語,責其弒逆。賈潤甫勸其稍節興洛倉米,勿致食盡人散。

  王世充傳:煬帝至江都,世充請以江淮女進宮。

  徐圓朗傳:圓朗迎彭城劉世徹,欲以為主,會盛彥師被執在圓朗所,恐二兇合,則禍不解,乃說曰「公不見翟讓用李密而見殺乎?」圓朗乃忌世徹而殺之。

  房玄齡傳:帝問「創業、守成孰難?」玄齡謂「創業難。」徵謂「守成難。」帝曰「玄齡從我定天下,徵與我安天下,故所見各異。然創業之事往矣!守成之難當與公等共之。」此正見太宗之圖治也。

  許敬宗傳:高宗欲立武后,敬宗曰「田舍翁多收十斛麥,尚欲更故婦。天子富有四海,立一后何不可?」(此正見其逢君之惡)

  劉仁軌傳:仁軌平百濟後,高宗遣劉仁愿代還,仁軌以百濟新定,恐新兵不得力,願再留鎮守。(此正見其忠於為國之處)舊書但書「仁愿率兵渡海,與舊鎮兵交代,仁軌乃西還。」

  褚遂良傳:遂良諫立武氏,謂「武氏昔事先帝。」武后從幄後呼曰「何不撲殺此獠!」

  魏元忠傳:元忠再相,稍憚權倖,不能守正如往時,袁楚客以書規之。全載其文。

  來濟傳:諫立武后,引漢成帝以婢為后故事。

  韓瑗傳:諫立武后,引宗周褒姒為言。

  陸象先傳:玄宗初即位,太平公主欲廢之,召宰相議曰「寧王長當立。」象先曰「帝何以得立?」曰「有一時之功。」象先曰「立以功者,廢必以罪。今不聞有罪,安得廢?」

  蘇頲傳:吐蕃盜邊,玄宗欲自將討之,頲極諫以為不可,乃止。

  李景伯傳:時有建言設都督者,景伯議「都督專生殺,權太重,授非其人,則釁易生,宜罷都督,留御史按察,秩卑重任,可制姦宄。」由是停都督。

  姚崇傳:玄宗欲相崇,崇先以十事邀帝(此為相業之始,而舊書不載)。崇在帝前序進郎吏,帝不顧。後謂高力士曰「我任崇以大政,此小事何必瀆耶?」(此見玄宗任相之專)

  宋璟傳:璟不賞郝靈佺斬默啜之功,恐啟天子倖邊功。(此見大臣遠慮)張嘉貞為相,閱堂案,見璟危言切論,不覺失聲歎息。

  韓休傳:帝嘗獵苑中,或張樂,必視左右曰「韓休知否?」帝嘗引鏡不樂,左右謂「自休入相,陛下無一日歡。」帝曰「吾雖瘠,天下肥矣!」

  張九齡傳:武惠妃謀陷太子瑛,私使人言於九齡,九齡即奏之,帝為動色,故終九齡為相,太子得無患。

  裴耀卿傳:玄宗封禪後,謂張說曰「懷州刺史王邱,餼牽外無他獻,我知其不市恩也。魏州刺史崔沔供張不用錦鏽,示我以儉也。濟州刺史裴耀卿上書言擾民,即不足告成功,此其愛人也。」

  吳兢傳:兢撰則天實錄,書「張昌宗誣搆魏元忠有不順之言,引張說為證,說已許之,賴宋璟再三勸阻,說始明元忠無此語。」後說為相,私乞改之,兢曰「徇公之請,何名實錄?」卒不改,世謂今之董狐。

  馬懷素傳:同時修書者數十人,姓名類敘於傳末。

  楊慎矜傳:慎矜得罪之由,因其家所出婢得入宮,以其與術士史敬宗相往來之事奏聞,玄宗發怒,楊國忠密知之,乃語王,使告發其罪。

  楊國忠傳:國忠主議征雲南,募兵之慘酷,州縣吏至召貧弱者,縛至室中,械而送軍前,亡者即以送吏代之。國忠請以安祿山為平章事,追入輔政。已草詔,而帝遣輔璆琳覘之(窺視),璆琳得賂還,言祿山不反,帝遂焚前詔。

  郭子儀傳:復陝郡時,其子旰與賊戰死。

  劉晏傳:晏在襄陽,辭永王璘之官為採訪使,李希言守杭州,璘聞有備,乃西走。晏所用管計帳者皆士人,嘗言「士有爵祿,則名重於利;吏無榮進,則利重於名。」傳末附韓洄、元琇、裴腆、李衡、包佶、盧徵、李若初等,皆晏所擢用,後多任轉運等使,循晏舊法,以利國者。

  崔渙傳:渙劾奏元載怙權樹黨之疏,正見其疾惡。

  馮盎傳:貞觀中,或告盎反,帝將討之,魏徵力保其不反,乃遣使諭盎,盎果遣子入侍,帝曰「徵一言,強於十萬兵矣!」

  阿史那社爾傳:同出征者有郭孝恪,其在軍,床帷器用多飾金玉,以貽社爾,社爾不受,帝聞之曰「二將優劣,不必問人矣!」

  崔光遠傳:玄宗出奔,光遠為京兆尹,偽遣子東見祿山,時祿山已令張休為京兆尹,及得光遠投順,即命休還洛。

  王思禮傳:肅宗自靈武至鳳翔,賊兵來攻甚危,適崔光遠遣王伯倫、李椿以兵至,聞賊攻鳳翔,欲乘虛襲長安,賊聞之,乃引還,伯倫戰死,椿被執。

  李光弼傳:野水渡之役,光弼以計降賊將高暉、李日越二人。邙山之敗,由魚朝恩不聽光弼言,去山險就平地,故敗。代郭子儀,營壘麾幟無所更,一經光弼,號令氣色乃益精明。又於郝庭玉傳記朝恩使庭玉布陣,坐作進退如一,朝恩歎賞,庭玉曰「此臨淮王遺法也。」

  姜公輔傳:德宗出避涇師之亂,欲往鳳翔倚張鎰,公輔謂「鎰文臣,而其下皆朱泚舊部曲,軍且有變。」帝乃往奉天,不數日,鳳翔大將李楚琳果殺鎰應泚。帝初至奉天,聞泚欲來迎,乃詔止諸道援兵,公輔力言不可無備,乃納兵,不數日,泚兵來犯。

  田承嗣傳:承嗣先為安、史偽將,後背史朝義,降於僕固瑒。

  田悅傳:朱泚僭據長安,其弟滔自幽州起兵應之,約悅同舉兵,悅許之,而王武俊遣人阻悅,悅兵遂不出。滔怒,攻其貝州,於是武俊與李抱真同出兵救悅。

  田季安傳:憲宗命吐突承璀討王承宗,季安欲救之,有譚忠者,為畫策,陽出兵助王師,而陰約承宗以堂邑見與,若為攻得者,遂邀朝命寵獎。

  李維岳傳:維岳敗於束鹿,欲上表歸朝,田悅遣人來責,維岳遂復抗。

  劉濟傳:譚忠激濟,進兵討王承宗。

  劉總傳:譚忠勸其以志地歸朝。

  段秀實傳:郭晞在邠,不戢軍士,邠帥白孝德不能制,秀實殺十七人,自請於晞,晞不能難。

  韓游傳:李懷光誘游叛,游白發其書,帝嘉之。後又有書來誘,為渾瑊所獲,稍伺察之,游怒罵瑊,帝懼有變,遂幸梁州。此事大有關係,舊書乃無之。吐蕃入寇,游破之於合水。吐蕃攻陷鹽州,游收復之。及吐蕃請盟,游奏不可信,帝不從,及平涼之盟,游以勁騎赴柳泉會盟,使渾瑊被劫逃出,賴游兵,乃得歸。舊書亦無。

  董晉傳:晉與李涵使回紇,回紇責償馬價,涵不能對,晉曰「我非無馬,而與爾為市,賜爾不已多乎?爾之馬多疲斃,天子敕勿屑屑較,爾反以為不足乎?」回紇語塞。

  李希烈傳:竇良女為希烈所得,女謂父母曰「勿戚戚,吾能殺賊。」果為希烈所嬖,乃與陳仙奇密謀,酖死希烈。舊書但云「仙奇酖死希烈」,而竇良女不載。

  鮑防傳:策賢良方正,防閱策,得穆質、柳公綽等,皆名士,質對策最切直,獨孤愐欲黜之,防曰「使上得聞所未聞,不亦善乎!」卒置高第。

  楊憑傳:憑為李夷簡所劾,貶臨賀尉,姻友無敢送者,徐晦獨送至藍田,夷簡特薦晦為御史曰「君不負楊臨賀,肯負國耶?」舊書至以此另立徐晦傳,新書刪晦傳而以此附憑傳內。

  杜黃裳傳:黃裳與憲宗論致治之道,在修己任賢,操執綱領,至簿書訟獄,本非人主所自任。

  李吉甫傳:罷冗員一疏。奏伐蜀之師,宜增二峽一路,以分賊勢。劾中書吏滑渙勾結樞密使竊權。李錡將反,吉甫建議使韓弘進兵。因田弘正歸順,請撤河陽之兵戍汝州,以逼吳元濟。按武宗時,吉甫子德裕重修憲宗實錄,虛張其父之美。宣宗時特命刊正。今此等事,舊書皆無而新書增之,豈舊書據大中刊正之本,而新書尚據會昌重修之本耶?

  權德輿傳:德輿建議王承宗可起復,盧從史不可起復。

  張薦傳:顏真卿使於李希烈,為所拘縶。薦上疏,請以希烈之母妻妹三人之拘於京師者移置境上,以贖真卿。

  蔣乂傳:李錡以反誅,詔削一房屬籍,宰相召乂,問「一房自大功乎?」又曰「其祖神通,開國時有功,可因孫而累其祖乎?」曰「自期可乎!」又曰「其父若幽死社稷,可令其絕祀乎?」乃止,坐錡及子息,無旁坐者。

  王鍔傳:西域朝貢酋長在京,因隴右陷蕃,不得歸,皆食鴻臚,凡四千餘人。鍔奏請停其廩給。李泌請以隸神策軍。皆成勁旅,而歲省五十萬緡。

  孔戣傳:番舶至粵,向有下椗稅,有閱貨宴錢,戣帥粵,悉禁絕之。海商死,官籍其貲,滿二月無妻子至,則沒入。戣不為限,悉推與之。

  韋澳傳:宣宗召澳,屏人問「近日奄宦如何?」對曰「帝威制,前世無比。」帝曰「未也。」澳曰「不若就其中可用者計之。」帝曰「朕固行之矣!自黃至綠至緋,猶可衣紫,則合為一矣!」

  鄭絪傳:宦官竇文瑒新為中尉,欲以白麻制下中書,絪力諫止。盧從史懷不軌,李吉甫譖絪漏言於從史,憲宗怒,召李絳告之,絳曰「誠如是,罪當族。然誰為陛下言者?」帝曰「吉甫。」絳曰「安知非吉甫誣陷之?」帝乃悟。

  崔弘禮傳:討李同捷時,大將李萬瑀、劉寀擁兵自固,弘禮奪其兵破賊,李祐以鄭滑兵入齊而潰,弘禮悉斬其兵,以渾兵二千付祐敗賊。

  王起傳:武宗即位,起為山陵使,樞密劉弘逸、薛稜欲因山陵兵謀廢立,起密奏,乃皆伏誅。

  王式傳:式為安南都護,退蠻兵,捕斬反者。及移浙東,討殺草賊仇甫。移徐州,殺銀刀都之為亂者數千人。

  錢徽傳:徽為掌書記時,大寒,先發冬衣,以靖兵亂。在宣、歙,幕帥崔衍病亟,徽請池州刺史李遜至,以安軍士。及為學士,奏憲宗弗納貢獻,帝密戒有獻者入銀臺門,勿令學士知。

  裴度傳:度與帝言「君子無黨,小人有黨。」

  牛僧孺傳:初對策切直,得罪時宰之處,此為牛李黨事之始。劉稹誅後,石雄軍吏得從劉從諫與僧孺、李宗閔交結書。(此蓋因李德裕當國,希旨者附會為之)

  李石傳:石與文宗論為治之要,惟登拔才良。及論貞觀、開元之治,石欲強帝意,謂「漢文、景不足法,當上法堯、舜。」討劉稹時,石奉使督戰,責石雄、王宰等,取破賊期,後果如期奏績。

  蕭倣傳:宣宗以李璲為嶺南節度使,已賜節,因倣封還詔書,帝方作樂,不暇遣使,即令樂工追節還。

  李傳:文宗嘗欲以陳王成美為嗣,既崩,中人引宰相商議所當立,曰「帝已命陳王矣!」已而武宗即位,人皆危之,曰「臣下知奉上命而已,安與禁中事!」後終以此被貶。

  李德裕傳:德裕帥蜀時,築籌邊樓、仗義城、禦侮城、柔遠城等事。宰相閤百官非公事不入,自李宗閔時往往通賓客,至設宴其中。德裕為相,奏文宗禁止。帝欲官李訓,德裕以為僉人不當授。帝語王涯別與官,德裕搖手止之,適為帝所見,帝不悅。武宗欲殺楊嗣復、李,皆宗閔黨也。德裕三叩求,乃免死。對武宗論宰相一事,又極論朋黨之害。傳末又附載崔嘏、魏鉶、丁柔立等,皆為德裕訟冤者。

  馬植傳:植與中尉馬元贄善,元贄以上所賜帶遺之。他日對便殿,帝識其帶,知其通近侍,遂出之。

  崔安潛傳:安潛之將張自勉討王仙芝有功,宋威忌之,欲令隸麾下,宰相鄭畋謂「如此,則自勉以功而受辱也!何以勸立功者?」

  朱宣傳:朱全忠攻宣,凡十興師、四敗績。

  李輔國傳:輔國逼徙上皇,高力士叱令為上皇控馬之事。

  魚朝恩傳:吐番入寇,朝恩欲遷都洛陽,郭子儀疏諫以為不可。朝恩譏誚宰相,溫造面折其議。朝恩為其子請進宮,左右已以紫衣進。元載密謀,擒縛朝恩。

  田令孜傳:令孜導僖宗荒樂賞賜及強奪商旅財貨之事。令孜討王重榮戰敗,逼帝幸興元,以致朱玫立嗣襄王熅為帝,皆令孜召禍也。帝幸蜀後,令孜激黃帽軍亂,孟昭圖上疏諫,令孜矯詔,貶而害之。中人曹知愨與破賊有功,因大言「帝還時,當在大散關閱群臣,可歸者歸之。」令孜恐其圖己,密令王行瑜殺之。此等舊書皆無之,但云「令孜從幸梁州,求為監軍以去」而已。案此等事皆令孜之釀禍肆惡,不敘於令孜傳而誰傳耶?

  黃巢傳:王仙芝為宋威敗於沂州,仙芝亡去,威因奏仙芝已死,散遣諸道兵。已而仙芝復出,諸道兵始休又徵,於是皆怨。刺史裴渥為賊求官,王仙芝、黃巢皆詣渥飲,適詔至,拜仙芝左神策軍押衙,仙芝喜,巢以官不及己,詢曰「君獨得官,此五千眾安歸乎?」因擊仙芝,仙芝憚眾怒,亦不受官,分其眾各路剽掠。賊將朱溫為王重榮所敗,遂降於重榮。

  以上七十一傳,新書所增事蹟、章疏,皆有關於時事、政術者。

  新書增舊書瑣言碎事

  竇建德傳:建德微時,盜夜劫其家,建德殺三人,餘不敢進,請其尸,建德曰「可,投繩取之。」盜投繩,建德乃自縻,使盜曳出,又殺數人。

  李靖傳:太宗手書二則,一曰「兵事節度皆付公,吾不中制。」一曰「有晝夜視公疾大老嫗遣來,吾欲知公起居狀。」後權德輿見之,流涕曰「君臣之際,一至此耶!」

  杜正倫傳:正倫初欲與城南諸杜敘同族,不許。相傳城南杜固有壯氣,正倫既執政,奏鑿杜固以通水利,既鑿,川流如血,自是南杜不振。

  太子承乾傳:承乾學蕃人設穹廬,自作可汗死,令其下奔馬哭之。誓有天下後,委身思摩作一設。又言「有諫者輒殺之,殺五百人豈不定?」

  李傑傳:斷獄有婦人與道士控其子不孝,傑究得其實,殺道士。

  許敬宗傳:敬宗辨濮陽之帝邱及濟漯斷流。見其博雅。

  張錫傳:錫與蘇味道俱坐罪繫獄,錫日膳豐侈,不少貶;味道席地菜食。武后遣人覘之,乃憐味道而惡錫。

  裴炎傳:炎子先以諫武后流瀼州,逃入北庭,致富數千萬,能詗朝廷陰事。后遣使殺流人,先預知之,與追者格鬥。會后又赦流人,遂得免。後官至工部侍郎。

  裴寬傳:寬為潤州參軍,人有餽鹿肉者,不可卻,則受而埋之於後圃。為刺史常說樓上所見,問知其故,遂以女妻之。寬衣碧瘠而長,人呼為碧鸛雀。

  哥舒翰傳:潼關之戰,賊將崔乾祐用兵十十伍伍,官兵阨於隘道,遂大敗。

  嚴武傳:武八歲時,擊死父之寵妾。及節度劍南,最厚杜甫,亦屢欲殺之。李白作蜀道難,為甫危之也。

  劉晏傳:晏八歲時,玄宗令張說試之,曰國瑞也。

  王嶼傳:漢以來喪葬皆有瘞錢,後世里俗稍以紙寓錢為鬼事,嶼為祠祭使,乃用之祠廟。

  關播傳:李元平築汝州城,李希烈潛使人應募,遂為內應,縛元平去,以元平本播所薦也。舊書以李元平傳後附播傳,故此事載元平傳。新書則以此事附播傳,而不復立元平傳。

  邵說傳:說面奏德宗,自解失身陷賊之處甚詳。

  李賀傳:每日出游,使童奴背古錦囊,有得即投入,其母探知之,曰「是兒嘔出心肝乃已。」

  韋皋傳:皋沒後,有議其箭有「定秦」二字,以為蓄異謀者。陸暢為辯云「定秦者,匠名也。」事乃白。李白為蜀道難以斥嚴武,暢反以為蜀道易以美皋。

  田悅傳:張伾固守待救,放紙鳶至馬燧軍,謂「三日不救,士且盡為悅食。」燧乃進軍破悅。

  劉元佐傳:元佐母數教元佐盡臣節,見縣令白事者甚畏懼,即戒元佐「汝父吏於縣時,亦當爾,汝可倨受耶?」汴州相國寺佛軀出汗,元佐大施金帛,人皆效之,輸納無算,元佐籍之,以充軍賞。

  盧坦傳:杜黃裳謂坦曰「某家子與惡人游,將破產,盍戒之?」坦曰「凡官廉者必不積財,積財者皆剝下以致之。如子孫善守,是天富不道之家也。不若聽其不道以散人。」

  韋綬傳:綬讓楊凝為舉首,及為學士,德宗嘗與韋妃幸其院,值其寢,以妃蜀襭袍覆之。

  胡證傳:裴度未顯時,飲酒店,為武士所窘,證突入座上,豪飲,取鐵燈檠手合其跗,謂諸人曰「我欲為令,不釂者,以此擊之!」眾叩頭請去,度乃得免。

  羅立言傳:立言在河陰築城,所當者多富豪,乃令自築其處,貧民得免。

  畢諴傳:諴三徙鎮,不得入朝,乃求麗姝結宰相令狐綯,綯不受,有太醫李元伯聘之,進於帝,極嬖之。

  崔彥昭傳:彥昭與王凝,外兄弟也。凝先貴,不禮彥昭。及彥昭為相,其母恐彥昭報怨,敕家人多置履襪,曰「王氏妹將與子偕逐,吾將同行。」彥昭遂不敢報怨。

  黃巢傳:巢入杭州,董昌所屯地名「八百里」,賊問老嫗,答曰「官兵屯八百里矣!」賊驚遂去。又劉巨容使沙陀五百騎餌賊,棄馬而遁,明日,賊乘其馬出戰,而馬識沙陀語,呼之,盡奔還,遂多擒賊。

  新書立傳獨詳處

  新書諸傳較舊書多大同小異,不過刪其蕪詞而補其未備,無有大相逕庭者。惟劉晏、李泌、陸贄、李絳、高駢、高力士六傳所增於舊書幾至倍蓰。蓋:

  劉晏傳則本於陳諫所論晏之功,有二害二利也。(其論云「晏大指在使民得安耕織,常歲則斂之,凶年則蠲之。每州縣荒歉有端,則先貸之,不使至賑給,賑給至,則無所濟,多則國用不足,又將重斂矣。災地所乏者糧,而他產自在,以所產貨之於熟地,自免阻饑。」新書獨詳載之,以其有益於荒政也。)

  李泌傳則本於李繁所作鄴侯家傳也。(新書增肅宗欲以建寧王倓為元帥,泌力請以廣平王為之。肅宗欲掘李林甫墓,泌恐上皇不樂,止之。肅宗問破賊期,泌請先傾范陽巢穴,則一勞永逸。收京後,肅宗欲請上皇復位,泌曰「若是,則上皇不來,當以群臣疏請上皇歸就養。」上皇果至。德宗徵吐蕃兵討朱泚,許以安西北庭地,吐蕃戰不力,及事平,來索地,泌力言不可與。泌又請「德宗毋受私獻,則方鎮可以行法,天下紓矣。」又嘗對德宗曰「陛下能知盧杞之奸,何至建中之禍?」帝又引桑道茂預請城奉天,以為天命合有此厄,泌論「君相造命,不可言命。」此皆舊書所無而家傳所載者。惟順宗在東宮時,因妃蕭氏母郜國公主之累,儲位甚危,泌百端奏說,上意方解。舊書詳載之,與新書所云帝有廢立意,泌再言「立姪不如立子」之語相同,此事當可信也。新書亦謂繁所作家傳多不經,掇其近實者著於篇,而以明太子無罪一事為不可誣,則亦知此事之猶可信矣。)

  陸贄傳則本於宣公奏議也。(新書增贄請以五術省風俗,八計聽吏治,三科登俊乂,四賦經財實,六德保罷瘵,五要簡官事。又馬燧討賊河北,久不決,請濟師。贄疏言「國內空虛,不宜務遠遺近。請先事李希烈,徐圖田悅等。」此在涇師未變之前,已而果驗。又勸德宗開誠納諫等疏。又諫帝欲官獻瓜果者一疏。)

  李絳傳則本於蔣偕所撰遺事七篇也。(新書增其論敬大臣遠小人一疏、論納諫一疏。又魏博田季安死軍中,請以其子懷諫襲,絳請遲之,已而軍中果立田宏正,以六州歸命。絳請速與節鉞,并大犒賞以獎其忠義。案絳論事萬餘言,其甥夏侯孜以授蔣偕,蔣偕撰次七篇以傳。)

  高駢傳則本於郭廷誨廣陵妖亂志也。(新書增駢先復安南,為監軍,李維周匿其功,不奏。幸駢所遣使王惠贊閒道得達。又移帥蜀,南詔方攻雅州,聞駢名,即遁去。駢裁減軍士衣食,兵亂,駢匿圊中免。既而誅亂者,嬰孺皆斬,旋移淮南為都統,討黃巢,遣張潾敗巢,巢懼乞降,駢信之,時所徵各鎮之師皆至淮南,駢欲專己功,奏盡遣散歸,巢知之,即告絕,駢怒,又遣潾往討,潾敗死。又敘畢師鐸、秦彥、楊行密、孫儒之亂甚詳。)

  高力士傳則本巫山記也。(新書增玄宗欲以天下事付李林甫,力士極言威柄不可下移。及立太子時,李林甫以武惠妃方寵,故屬意其子壽王。力士勸帝推長而立,由是肅宗儲位遂定。時楊國忠主用兵雲南,喪師數十萬,莫敢奏者,力士密奏之。後力士貶巫州,柳芳為編其遺事。)

  亦可見景文採輯之勤矣。至唐末諸臣各傳俱比舊書詳數倍,則舊書本太略耳。

  新書刪舊書處

  新書事增於舊書,非特於舊書各傳內增事跡,並有舊書無傳而新書增傳者。如

  穆宗宣懿韋后、武宗王賢妃、宣宗元昭鼂(晁)后,舊書有目無傳,新書補傳之。

  懿宗恭獻王后並無其目,新書亦為補傳。

  可見搜考之博也。

  然於舊書事跡反有刪之者:

  長孫無忌傳:帝自制威鳳賦賜無忌。

  李百藥傳:有封建論一篇。

  豆彥威傳:議僕射上事儀注,宜遵開元禮,受冊官與百僚答拜,不得坐受。

  劉沔傳:沔嘗戰傷重臥草中,月黑不知歸路,夢有人以雙燭引之,遂起,果有光前導。自後破敵,危難時常有此光。及罷鎮,光遂息,沔亦尋卒。

  李德裕傳:有自著窮愁志及論冥數一篇。舒元輿傳:有諫祀九宮貴神不宜稱臣署御名。

  此皆舊書所有而新書刪之,以其無大關繫也。

  李嗣業傳:舊書記其新店之戰,郭子儀已為賊兵所包,嗣業引回紇兵衝之,轉敗為勝之功甚詳。新書刪之,以其香積寺之戰功已冠軍也。

  王武俊傳:舊書李寶臣與朱滔破田承嗣,代宗使中貴馬承倩勞之,寶臣贈絹少,為承倩所詢,寶臣慚,武俊遂勸寶臣劫滔兵反,與承嗣合。新書刪之,以此事已見於武俊傳也。

  劉怦傳:舊書怦本朱滔部將,先勸滔勿反,及滔舉兵,敗歸,疑怦有異志,不敢入,怦乃具卒伍郊迎二十里,入之,人以為忠於所事。新書刪之,以此事已見於怦傳也。

  呂元膺傳:舊書元膺為東都留守,李師道遣門察訾嘉珍至東都,結僧圓靜糾約山棚民為變。新書亦刪之,以此事已見李師道傳也。

  韋諤傳:舊書楊國忠、貴妃既死於馬嵬,玄宗將發,從駕軍士猶懷去就,陳元禮不能制,適益州貢春綵十萬至,帝召六軍散之,令各自擇便,軍士乃俯伏流涕曰「死生從陛下。」按此事應入元禮傳,與諤何涉?新書於諤傳刪之,亦見其去取得當也。

  張茂宗傳:德宗以公主字茂宗,茂宗丁母憂,詔起復成禮,諫官蔣乂疏言「非軍中不宜墨縗從事。」舊書載其疏於茂宗傳,新書刪之,改入乂傳,亦見其移置得宜也。

  渾瑊傳:舊書記平涼之盟,瑊為吐蕃所劫,單騎脫歸之事甚詳。新書但云「為尚結贊所劫,副使以下皆陷,惟瑊得免。」

  陸贄傳:舊書謂贄惡竇參,參之死,贄有力焉。新書刪此數語,轉於參傳載贄救免之疏,似為瑊、贄諱者,以二人皆名臣也。

  李義府傳:舊書御史王義方奏其初容貌為劉洎、馬周所幸。此正見義府之無恥。

  魏少遊傳:舊書少遊觀察江西,有京吏賈明觀恃魚朝恩勢肆惡,事敗,元載受其賂,判往江西效力,少遊以載故,優容之。及路嗣恭代少遊,到日,即杖殺明觀,人以是賢路而醜魏。此正見少遊附勢之無品。

  裴延齡傳:舊書載陸贄劾延齡一疏甚詳,此正見延齡之奸、贄之正。

  而新書皆不載,亦似為之諱者。然義府、延齡等人本卑劣,何必為之掩飾也?

  至如田悅傳:朱滔方圍悅之貝州,田緒殺悅,即以兵與王武俊、李抱真,大破滔於涇城。此事有關於三鎮離合之故,而新書刪之。

  王處存傳:黃巢據長安,處存以兵五千,白繻為號,夜入京,賊驚遁去,而京師少年亦倣其白號劫掠坊市,賊覘知,復入京,召兩市丁壯七八萬殺之。此事見巢禍之慘,新書亦刪之。

  此皆不當刪而刪者。

  而尤甚者:

  戴冑義倉為千古積貯之良法,舊書冑傳載其疏甚詳,而新書刪之。

  張宏靖傳:舊書劉總以幽鎮歸朝,欲盡革河朔承襲之弊,請以己鎮分為三道,仍藉軍中宿將送於朝,欲朝廷官之,使幽、薊之人知慕朝廷官爵。及疏上,而宰臣崔植、杜元穎不知遠計,時已命張宏靖節度幽、薊,但欲崇重宏靖,以總所鎮全畀之,其將校在京者悉令隨歸,故宏靖至鎮,不數日復亂,自是再失河朔。此事大有關繫,而新書亦刪之。

  此則景文之率意裁汰,不及酌其輕重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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